乡土的味道(散文)
陈希瑞
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嗅着乡土的味道长大的。
胶东农村的广袤乡野,终年弥漫着老烧酒、麦子、玉米、高粱、地瓜……以及诸多瓜果的味道。那时候,秋阳高照,大秋作物,如同浪涛一般,铺天盖地,气势恢宏,如诗如画,一股浓郁的醉人气息扑面而来。
家乡物产丰富,旧时代,种植最多的是地瓜和高粱。因为它们耐旱耐涝,风吹雨打也不倒,是铁杆庄稼,这跟终日土里滚、土里爬的乡亲的品性,何其相似乃尔!
十八里红,是莫言先生所津津乐道的家乡酒。可我家乡的老烧酒,却是闻名遐迩,素有“一景芝二兰底”之说。
据老辈人讲,每年秋末冬初,高粱收获了,地瓜干晒干了,人们要么赶着骡马大车,要么推着木轮车子,将上好的粮食,送往兰底烧酒作坊。那股浓郁的酒香,弥漫了大地和天空,即便远离烧酒作坊五六里地,大家都能闻到烧酒的浓香,不约而同地嗅嗅鼻子说,香,真香!大家就像真的喝了烧酒似的,脚步愈发加快了,仿佛急着去赶赴一场盛宴一样。这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一时间,交易繁忙,人欢马叫,来往车辆,络绎不绝,堵塞了整个官道。
真正闻到酒香,还是在我十几岁。上世纪七十年代,家里正请了人忙着盖屋。父亲打发我带上半口袋地瓜干,上兰底供销社兑换散白酒。那时,我刚学会骑车子,人矮小车子高,我只能骑大梁。等我涨红着脸风风火火换回酒来,帮工的一位叔叔,说奖我一杯酒,我闻着酒香,大着胆子,咕咚喝下一口,头瞬间就大了,天旋地转,根本体会不到享受,心里翻江倒海苦辣辣的感觉。等清醒些,这才看着大人们干活。大家有的和泥,脱成土堲,有的将高粱秸秆去根去叶,密密地扎起来,准备以后上房用。最受人敬重的,要算是木匠,他们不紧不慢地做门做窗,拉锯打榫,看着木花从推刨里优雅地飞出来,悄然落了一地。这里有泥土的味道、高粱秸秆的气息,以及木花的馨香,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足以弥漫我整个童年。
年龄稍长的八十年代,我不过是在外闯荡了几个年头,就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乡亲开玩笑,说我是土命,吃地瓜饼子的命,无福消受大肉大鱼。我要说,前半句说对了,对,我是土命。后半句应该是,是乡土的味道将我拉回来,拉回到脚下这片宽厚的土地。
于是,我像我的乡亲一样,头戴草帽,牵着老牛,整日游走在田间地头,路旁河边,一身露水、青草和庄稼的味道。时而濛濛晨雾,时而夜露正浓,在风霜雨雪中,年年岁岁,乡野的味道,就像一杯浓浓的奶茶,浸润其中。
我是土命,我说着土里土气的话,写出的文章也是满纸土味儿,到哪也改不了一身的土气。别人说着普通话,我却一口土腔土调,大口喝着家乡的烧酒。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不光闻着酒香,还闻着一年四季桃李瓜果的香气,闻着榆钱儿、梧桐花和槐花的馥郁香气,闻着紫色土豆花的芬芳,闻着麦子和玉米的细小白色花香,闻着晨光初现和彩霞满天的霞光的味道……
春风苏醒了家乡大地,夏雨浇灌了沃野千里,秋实使家乡如诗如画,雪花飘飘使家乡多姿多彩。
我不愿做一只井底之蛙,我愿从井底跳出来,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我看到,葡萄和樱桃,使寂寞的山峦色彩斑斓,西瓜和芹菜,为大地带来多姿多彩。食在平度,那独居风味的特色小吃,无不搅动着人们的味蕾。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我的肠胃享受不了大肉大鱼,即使一次次走进城市,去赴一次次盛宴,我的目光也会在翠绿中寻寻觅觅。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果蔬,看到那些新鲜的玉米、土豆和地瓜,喷香的花生、豆角和小葱,我就会食欲大增。我就会想到,这样的果蔬,应当带着露珠和青草的味道,带着阳光的味道,来自于山野阡陌,来自于乡村田畴。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我甚至还想到,那位来自于《诗经.关雎》里的妙龄女子,置身于小溪或河水中,采撷了一把在阳光下泛光如金的鲜美的荇菜,又何尝不是一道味美可口的佳肴呢。
作者简介
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山东省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文联戏曲家协会副秘书长,齐鲁晚报青未了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大地文学》《火花》《青岛文学》《短篇小说》《辽河》《广东作家》《木棉花》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10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