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沘水绕城流(散文)
邓庆雄
在云南西部澜沧江纵谷区,有一个县,对于了解它的外地人,在向朋友或他人介绍自己对这个县的基本印象时,常常会从其口中很自然地溜出半玩笑的一句话:大大的辖区、小的小县城。
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个县就是大理白族自治州云龙县。
说是大大的辖区,一点不夸张。云龙全县国土面积4400平方公里,有11个乡镇90个行政村(社区)。
说是小小的县城,也一点不低调。云龙县城建成区面积不到3平方公里,而且由沘江以东片区和沘江以西的玉龙湾片区、果郎片区3个组团构成,常住户数仅5千多户,常住人口不到两万人,被人们称为“袖珍县城”。
当然,除了这“一大”“一小”之外,更多外地游客来云龙,令他们印象深刻的还有云龙县城东面状若S形的天然“太极”奇观和县城四面环山,从北向南流淌的沘江呈C字形绕城而过的自然风貌。
我就住在这个小县城里。
小时候,从大人们口中传说的常常是县城非常大,比我们公社所在地的街市大多了,而我脑子里的县城则比大人们口中的更大,常常想象着该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漂亮。有时县城也会像鱼儿一样游进我的梦里,样子好像很清晰,又好像很模糊,到底什么样子,自己也不能充分表达出来。
读小学的时候,跟着父亲上县城卖洋芋,那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到县城。记得当时,看着一直流淌在我们身边的河,我曾好奇地问父亲,怎么我们一直跟着河走,这条河叫什么?父亲答道:它叫沘江,我们要到的县城也在沘江边。经过一天半的艰苦行走,太阳当顶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江边的县城,但感觉它与我想像中的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那天,我们刚到县城,我便被满眼的好奇牵引,跟着人流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离父亲售卖洋芋的地方越来越远,等到忽然回过神来,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也辩不清东南西北。一时心急如焚,手足无措,真后悔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跑出来。好在父亲个子高,他的目光能越过攒动的人头。通过父亲焦急地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蹲坐在路边同样焦急的我,他神色有些慌张地把我拽回到他的洋芋篮子边。
从那以后,在好长时间里,我没有再次到过县城,每年赶“八.三”(农历八月初三)街(大牲畜物资交流会)的时候,真希望父亲能带上我到县城赶街,但父亲总说,到县城是买卖牲畜的,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天当铺盖地当席,遇着下雨,稍不留神,人和牲畜便会被突来的洪水冲走,怎能带小孩?
不单是父亲说,当时,常常听到大人们议论,县城“八.三”街期间,半夜三更,突发洪水,哪里哪里的人被洪水卷走,哪里哪里的牛和马匹被冲入沘江,生死不明等等。听得我和几个小伙伴心惊肉跳。心里对县城既向往,又有些许怯意。
读高中时,时不时路过离家三十多公里的县城,由于没有当天可以接续乘坐的班车,常常需要在县城旅社住宿一晚。那时,每当吃过晚饭,几个同伴相约到旅社附近的街子上或不远的江边走走。当时,感觉县城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但比起乡镇,不失热闹与繁华。特别是在城边的沘江畔漫步时,总见有一些人在浣洗衣服,沘江里好像也总有三三俩俩的人在游泳嬉戏。江边总是飘荡着欢声笑语。心想,以后如果能在县城里工作该多好啊!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在乡上工作的我被调到县城,从此,虽然中间偶有变动,但一直相对稳定地安家在县城里。如今,当年在沘江边漫步的朝气蓬勃、青丝盈首的少年变成了一脸沧桑、两鬓霜雪的老者。
与我的青春渐渐远去不同的是,县城却青春不老,并渐渐变得活力四射起来,再也没有当年雨天泥泞遍地、晴日尘土飞扬的情景。特别值得一表的是,沘江两岸都修建了一溜长长的、高高的、厚厚实实的混凝土挡墙。同时,由东向西纵贯县城,注入沘江的狮尾河河床也已改造成石头铺就的坚固的U形河床,过去一度出现的雨季洪水冲入田地、农舍,蹿上街道、涌入商铺,县城居民战战兢兢、彻夜难眠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其中也有令人痛心和难以释怀的往事。
曾经有一段时间,沘江上游受到污染,江水时不时呈现土灰色,或泛起浅绿色的波浪,水里随流摇曳的水草不见了,过去江边常见的洗衣服的人儿不见了,游泳嬉戏的人儿也不见了。有时人在江边行走,还闻到一股腥臭味。据说,那段时间,还是有人不听劝阻,曾偷偷从沘江捕到过鱼,但捕上来一看,顿时傻眼了——鱼居然变了形、变了色,又赶紧丢了回去。沘江边的歌声笑声嬉闹声消失了,仅留下江水孤独的呜咽声,如一位母亲在哭泣。
前些年,县里通过坚持不懈地争取,获得了省州和国家的项目支持,随后,县里协调沘江上游的厂矿企业,并动员沿江乡镇广大群众积极参与,对整条沘江及其支流、流域实施工程治理、生物治理等多种形式相结合的综合治理、系统治理。随着治理项目的不断推进、治理工程的深入实施,沘江水又慢慢变得清澈起来,不久,消失多年的水草又在水中向岸边的游人招手,并在你不经意间,一尾鱼儿嘟地跃出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近年来,县里又开展“五城同创”(省级文明城市、省级法治城市、省级园林城市、国家森林城市、国家卫生城同步创建),对县城街道一直存在的脏、乱、差问题进行全面深入整治。可喜的是,广大居民,包括“外来人口”都热情、踊跃地投身到“五城同创”的行动中。县里还对县城沿江人行廊道、县城文化广场进行改造完善,并在县城之滨沘江东岸修建了两座“口袋公园”,在沘江西岸修建了一座“口袋公园”,对县城东面沿江而布、蜿蜒绕行的“太极”游道进行功能提升。渐渐地,县城里、沘江边,树多了起来,街道宽敞起来、整洁起来,人们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
如今,每天清晨,县城文化广场和江边“口袋公园”里的音乐声总是与缕缕晨曦完全地融合在一起,在县城上空畅快地传扬开来。跳舞的人、做操的人、吹拉弹唱的人聚集在江边不同的区域,各展其艺,各取其乐。城北“太极”游道上晨练的人们,在汩汩奔流的沘江水的陪伴下,在沿道树丛里隐藏着的喇叭歌声中,或急或缓、或蹦或跳地向前走去。
我家就在沘江边的玉龙湾小区,而上班处也是在距家一公里左右的临江的地方。由于物业管理跟得上,我家所在的玉龙湾小区,一年四季,树木葱绿,花香阵阵,鸟语声声。每天早晨,每当拉开窗帘,推开窗子,扑入眼帘的总是一派那么熟悉与令人惬意的清朗和翠绿。
要上班了,我不想骑车。心想,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大好景色啊!于是,沿着蜿蜒的临江廊道漫步前去,吮吸清新甜味的空气,聆听江水浅浅吟唱,欣赏沿江的绿柳在微风中轻轻舞蹈……
作者简介
邓庆雄,男,白族,云南省云龙县政协办公室四级调研员,先后在《大理日报》《大理文化》《百姓作家》《云南日报》《党建文汇》《中国农村科技》《中国信息报》《中国统计》《中国国情国力》《求是》(理论网)中华作家网等报刊网站上发表通讯、散文、散文诗、诗歌、理论评论等各类体裁文章一百余篇(首、章)并先后在州、省及国家级媒体上多次获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