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北极(散文)
张兴华
“既然来到加格达奇了,那就继续北进,到黑龙江边上‘找北’去吧!”当地友人热情地邀约道。
白山黑水之间的黑龙江省,不仅拥有广袤无垠的富饶黑土地,而且,雄踞赤县神州的“北极”和“东极”!巍巍兴安岭,滔滔黑龙江——在边城漠河以北的黑龙江主航道中俄分界线,是当今中国的“北极”;潺潺乌苏里,浩浩松花江——在边城抚远以东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主航道中俄分界线(松花江已经汇入黑龙江),是当今中国的“东极”。“祖国北极”在黑龙江漠河,无可争议,即使外蒙古的最北端,也不过与黑龙江的加格达奇、黑河的纬度差不多。我们知道,上海有座东方电视台,“东方明珠”的“东”比起黑龙江抚远来,那可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浙江东海中的舟山群岛有座东极岛,但比起黑龙江抚远黑瞎子岛的“华夏东极”,还是难以服众。要知道,地处三江平原东北角的抚远已经与日本大阪、神户的经度相当了。
唐人钱起在《谷口书斋寄杨补阙》中这样吟诵:“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我到达漠河正是这个时段。漠河雄踞中国最北部,也是中国纬度最高、气温最低之地。从祖国版图来看,漠河是“金鸡之冠”;从黑龙江省论起,漠河当属“天鹅之首”。在漠河境内,俄罗斯民族村“北红村”、黑龙江源头第一村“洛古河村”闻名遐迩,而我目前驻足的北极村(漠河村)则是当代中国唯一能观赏到“北极光”“极昼”“极夜”现象的圣地。
啊!那么多的“北”字!北极村里最显眼的标志物,就应该是数不胜数的形态各异的五彩缤纷的“北”了——甲骨文、钟鼎文、大篆小篆、狂草今草章草、王羲之行书、工整汉隶、魏碑唐楷、“飞白”“瘦金”……真个是,张旭怀素张芝王献之争奇斗艳,颜柳欧赵苏米黄蔡天龙八部,谭胡吴于熠熠生辉,毛康郭启登峰造极!沐浴在秀色可餐的“北”的海洋中,一边饕餮享用这些冠绝华夏的“北”,一边悠然漫步一路向北!
伫立黑龙江畔,但见,光洁如镜的黑龙江水从漠河村北部缓缓流过,江流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大片的幽绿水草在江底翩翩起舞——在阳光和水藻的作用下,黑龙江水果然是黑色的。满语称黑龙江为“萨哈林乌拉”,萨哈林的意思是“黑色的”;乌拉又写作乌喇,就是“江河”的意思。黑龙江对岸的俄罗斯依据蒙古语和达斡尔语,将黑龙江称为“阿穆尔河”,与汉语的“黑龙江”同义。啊!一眼望去,对岸到处都是茂密的松林和起伏的山峦,与我们这边的植被结构别无二致。是啊,那里的外兴安岭以北的肥沃土地,原本就是我们中国的领土!
遥想明末清初,满洲八旗铁骑“气吞万里如虎”,他们蜂拥入关,横扫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农民起义军,追击南明残余直至缅甸,建立大一统的庞大帝国。那时,沙俄还叫做莫斯科大公国,远在东欧平原一隅,与我国相距万里迢迢,更遑论接壤了。孰料,对土地的贪欲达到嗜血程度的俄罗斯沙皇,占领喀山等几个鞑靼国家后,竟然派遣哥萨克骑兵迅速翻越乌拉尔山,疯狂涤荡中亚、西伯利亚诸民族,一跃成为大清国的北邻。及至雅克萨之战,康熙大军打败沙俄哥萨克军队,与俄罗斯划界时,乌苏里江以东直到日本海中的库页岛、外兴安岭以南的大片沃土,还都是大清国的领土。有《中俄尼布楚条约》为证:以外兴安岭至大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清朝领土。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从道光年间至清末,满清八旗迅速腐朽,打仗只能靠汉人绿营兵和曾国藩湘军、李鸿章淮军等团练武装。东北冬季严寒,沿着国境线巡逻的清兵贪图享乐,既惧怕寒冷又懒惰成性,今天把界碑挪后几十米,明天就胆敢再往内地拖曳几里地,图的是巡边时少走几步路!如此循环往复,不用人家侵占,我们的国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缩水再缩水”了!我们的东北“龙兴之地”,尤其是当年“黑水靺鞨”的故土,无形中大量损失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与哥萨克强盗以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为界,包含了泱泱大清国多少屈辱!
因为喜好征战、领土扩张,罗曼诺夫王朝的沙皇们几乎都是短命鬼,自杀、遇刺、暴毙是他们难以逃避的命运,俄罗斯帝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就被乱枪击毙于乌拉尔山麓的叶卡捷琳堡。
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我国最北端的广场——北望垭口,只见,“东经122°20′43.48″,北纬53°29′52.28″”的标志碑竖立于此,旁边一块巨石上刻着“中国北极点”。一座镌刻着朱红色“神州北极”四个大字的大石碑赫然出现在眼前,想来,这龙飞凤舞的草书应该是抗联老战士、时任黑龙江省人民政府省长陈雷的墨宝。
江边一座苍莽观音山,观世音菩萨的巨幅雕像格外抢眼——幻化出三头六臂,一手持铁卷书箧,一手持一百零八颗念珠,一手持一半开的荷花,一手轻掸玉净瓶中的甘露之水……大慈大悲,普渡众生。这座观音菩萨雕像,与东海舟山群岛普陀山及海南三亚的两座观音菩萨雕像一道,万里遥相呼应,呈鼎足之势护卫着华夏大地。眼前,多少善男信女顶礼膜拜,微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极其虔诚地作着祈祷。
踟蹰漠河北极村,颇多感慨,现实的“北”是找到了,但是,总有怅然若失之感!猛然,唐代诗人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跃入眼帘:“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作者简介:张兴华,黑龙江省电力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笔名老兴、虹剑轩主人。